死亡醫師 Dr. Death 丹曲 Christopher Duntsch (下)：失職的醫師或失能的體系？
撰文/Gem Wu 吳懷珏 M.D.
因為凱莉．馬丁 (Kellie Martin) 術後死於併發症，貝勒-普萊諾醫院再度啟動調查並要求丹曲進行尿液毒物檢驗；丹曲第一次交出一杯被稀釋的尿液，而第二次，幾天後他再交出尿液檢體並順利通過檢驗。在這個情況下，貝勒-普萊諾醫院要求丹曲自行離職，而醫院也毋須向「國家醫事人員資料庫 (National Practitioner Data Bank) 」他的失職行徑。
貝勒-普萊諾醫院之所以這樣冷處理似乎也不讓人意外。有些醫師被辭退後，會將醫院告上法院並要求一筆不小的停業賠償。然而，如果院方妥善地上呈該位醫事人員的失職資料，醫院在解職醫事人員方面其實不太會有什麼大問題，一位醫療委員會的醫師說道。在兩年後，貝勒-普萊諾醫院因為沒有好好地將此事上報，被德州衛生委員會裁罰了十萬美元，不過一年後，這筆罰款原因不明地被取消了。
丹曲不屈不撓地在達拉斯醫療中心 (Dallas Medical Center) 繼續他的脊外科生涯。貝勒-普萊諾醫院此時可能暗自希望達拉斯醫療中心私下聯絡以便了解丹曲的執業風格，不過這件事可能沒有發生。2012年七月，銀行家芙拉．布朗 (Floella Brown) 因為肩頸痠痛的關係來找丹曲開刀。在術中，一位護理師凱爾．基辛格 (Kyle Kissinger) 回憶道：「他一直喊著，『好多血、好多血、我看不到，快點吸血』。」布朗術後便失去意識，被發現莫名其妙出現腦壓升高的狀況，其後布朗便被轉到另一間醫院，長睡不醒，直到丹曲面臨刑事訴訟時，家屬才同意將布朗的維生醫療撤除，布朗過世。一位被找來覆審這個案子的神經外科醫師才發現，丹曲同樣也是截斷了布朗的椎動脈，甚至有個錯位的螺絲擋到了椎動脈的循環。這位神外醫師更發生，丹曲甚至誤判了病人疼痛的位置，開錯了部位。
與布朗差不多同時的個案為瑪莉．艾弗德 (Mary Efurd)，一位七十一歲充滿活力的老太太。丹曲在艾弗德的手術遲到了四十幾分鐘，護理師基辛格發現丹曲兩個瞳孔收縮而且幾乎不曾貶眼，而手術房裡的人員也發現丹曲反覆地鎖緊與鬆開螺絲，並開始質疑丹曲是否把衛材放對位置。在艾弗德老太太醒來後，她發現她沒有辦法移動自己的腳趾。醫院便請了另一位神經外科醫師羅伯．韓德森 (Robert Henderson) 來收拾善後。韓德森醫生打開了艾弗德的傷口，驚訝地發現她的脊椎被打了三個洞，一個螺絲戳進了脊髓管（也就是脊神經在的地方，如有異物容易導致神經壓迫進而可能導致神經學症狀，像是腳趾動不了或癱瘓），這支螺絲同時把控制膀胱與腳動作功能的神經給串了起來。在清理骨頭碎片的同時，他又再度驚嚇地發現，有一叢神經根被整個截斷。艾弗德從此無法行走，只能靠輪椅代步。這起事件後，丹曲同樣地被達拉斯醫學中心准許辭職，同樣也沒有將這一系列的悲劇上報到「國家醫事人員資料庫」平台。
醫院的醫事委員會的索金醫師 (Shulkin) 首先發難，向州醫療委員會通報丹曲醫師的荒謬行徑。之後陸續有其他醫師發起了數起通報。丹曲似乎銷聲匿跡了一陣子，直到 2012 年十二月，卡比醫師被叫去處理一個從弗里斯科郊區來的病人，才驚覺丹曲似乎又重啟爐灶。這一位病人賈桂林．特洛伊 (Troy) 被截斷了一邊的聲帶與一部份的血管，一問才發現是丹曲轉來的病人。直到此時，丹曲的情況才被通報到「國家醫事人員資料庫」。丹曲輾轉流連在幾個醫院間執業，最後在達拉斯大學總醫院 (University General, Dallas) 落腳。
以一個美國的神經外科醫師而言，一年就可以為醫院帶來兩百四十萬美元的利潤。當時達拉斯大學總醫院才剛經歷了保險詐騙與兩次破產，積極希望轉型翻盤。或許這也是丹曲仍舊被聘用的原因。
然後，格萊德威爾，丹曲的最後一位病人，便與丹曲相遇了。格萊德威爾對於丹曲正在接受十個多月的調查完全不知情。韓德森醫生積極聯絡調查團隊並要求盡快阻止丹曲執業以免傷害擴大；卡比醫生也向委員會寫了五頁長的信詳述這兩年來他所見證丹曲荒腔走板的行為。一位達拉斯的記者布萊特．肖普 (Brett Shipp) 是丹曲一位病人的朋友，他知道了這件事後，聯絡了檢調單位。「就在我聯絡他們之後沒多久，丹曲被停止執業。」時間大約在 2013 年的六月。
對於委員會從調查開始到具體作為的時間之長，委員會內部醫師表示，「對於神經外科手術出現併發症的狀況不少見，」而且「大家很難相信剛受訓完的醫師可以那地不會開刀。」
韓德森醫生擔心地說「他們只是停業，這表示再過半年一年或兩年，他很可能又可以再度執業。」卡比、韓德森與第三位不具名的醫師聯合向區檢察官申訴，和檢調單位表示，丹曲的醫療疏失嚴重到對病人來說足以夠成刑事上的犯罪。很可惜的，檢調單位沒有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同年年底，丹曲才被吊銷執照。之後丹曲離開德州、回到科羅拉多州，並宣告破產。他之後陸續被發現酒駕後關到復康中心一陣子，又被發現滿身血地敲門嚷著他全家有危險，被送到了精神科治療，又被發現他在沃爾瑪偷盜。丹曲更在這些社會事件的新聞下面親自與網友們大力筆戰。
卡比將他與網友筆戰的內容寄到區檢察官那邊，與此同時，一位與格萊德威爾熟識的法官也和檢察官提及了這個案子。檢調單位這才有了動作。
這個案子對檢調單位來說，前所未有。一位助理檢察官米雪兒．舒格哈特 (Michelle Shughart) 自己又做了些小研究，最後竟接手這個案子。他們最大的難題是，到底要以什麼罪名起訴這位醫師。而這些術後出現嚴重併發症的患者們也難很找到願意幫忙的律師，畢竟在德州，醫療疏失判決的理賠上限為二十五萬美元。一位律師凡薇 (Van Wey) 看到了病人的孤立無援，便為這十四位病人打官司。
終於，丹曲的審判從 2017 年二月開始，聚焦在七十幾歲老太太艾弗德相關的醫療行為，而丹曲的罪名為「危害老年人罪」。丹曲還是在審判中慷慨激昂地表示自己是個良好的外科醫生。當馬丁．拉扎 (Martin Lazar) 等神外醫生們逐一解析丹曲的手術步驟荒謬之處，丹曲像洩了氣的皮球似的癱軟在椅子上。「我覺得他一直以為自己做得很棒，直到他聽到其他同行專家們的陳述。」
丹曲的一位刀助，也是他的前女友 — 金柏莉．摩根 (Kimberly Morgan) — 也站出來，朗誦丹曲寫給她一封中二十足 (?) 的電子郵件：「妳無法理解我正在建造的帝國…我決心褪下一切的愛友善美好與耐心，逐漸變成一個冷血的殺人魔。」
其後，陪審團認定丹曲有罪，丹曲被判無期徒刑。
ProPublica 訪問了丹曲的前好友暨前病人桑摩，問他說為什麼在那麼了解他的狀況下還給他開刀。桑摩知道丹曲連開個車都會迷路，他想說或許神經外科的訓練讓他有所不同。桑摩曾經如此地信任這位朋友與這個醫療體系，至今，他無法走開，也無法擺手，只能轉頭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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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Reference[1] A Surgeon So Bad It Was Criminal. (2018). Retrieved 18 July 2021, from https://www.propublica.org/article/dr-death-christopher-duntsch-a-surgeon-so-bad-it-was-criminal[2] ‘Dr. Death’ Condemns Christopher Duntsch, but the Real Culprit Is Texas’s Broken Health-Care System. (2021). Retrieved 18 July 2021, from https://www.texasmonthly.com/arts-entertainment/dr-death-christopher-duntsch-tv-series-review/
